倒闭潮、低端代工、经济衰退……曾经被形容为“世界工厂”的东莞，陷入了种种传闻和质疑。

 

东莞经济怎么了？东莞还在代工底端苦苦挣扎吗？东莞经济新动力在哪里？

 

为此，我们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深入调研，采访数十家企业，横跨多个行业。我们发现了一个与传说不同的东莞：这是一座依旧充满活力与机会的城市，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正在实现动力转换，开始以创新、技术和智力驱动发展。

 

3月22日起，南方日报以“东莞新动力”为栏目，推出“探寻东莞经济动力转换的密码”上、下两篇通讯，透视东莞经济变革的深层脉动，为中国经济转型发展提供样本经验。在众多的喧哗声中，我们试图拨开迷雾，揭开东莞经济真面目，解码东莞经济动力。

 

上篇：从世界工厂到全球智造

 

结构调整：从投资鞋厂到掘金新技术

 

2015年，东莞内外资投资的高增长引人关注，但更值得关注的是资金流向。

 

东莞市外商投资企业协会会长任重诚告诉记者，近年来外商的投资主要集中在自动化生产和产品开发上，以2015年为例，外资在科研技术行业投资增长135%，总量是2013年的3倍，连续两年保持三位数增长。在副会长于建平看来，在成本持续上涨、人口红利弱化的大趋势下，从投资鞋厂、玩具厂、服装厂到掘金新技术，东莞已经到了靠创新投入来驱动经济发展的时候。

 

在东莞台一盈拓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副总经理杨海向记者展示了公司最新的高精尖产品——液态金属，“比不锈钢轻，又比不锈钢硬”。因具有高强度、高硬度、高弹力、耐腐蚀及可压铸成型的特点，台一盈拓生产的液态金属将重点开发手表和smart watch等奢侈品市场。

 

从电火花机起家，台一盈拓在20年间转型成为集开发、设计、生产和销售机械零部件、数控机床及装置、数控机器人、电脑软件硬件及其周边装置于一体的企业，靠的是创新。

 

杨海表示，目前，企业专职研发人员达50多人，研发人员占企业当年职工总数的比例达到20%。

 

在经济新常态下，一大批创新型企业加快成长，形成自主创新的强大生命力和竞争力。东莞市科技局总经济师张宇晴介绍，东莞研发投入增幅连续3年居全省前三，科技对经济增长贡献率超过55%。目前，东莞全市科技型企业超过5000家，其中国家高新技术企业985家，数量居全省第三。

 

创新要素红利持续释放，迸发出强劲的动力，带动东莞先进制造业加快发展。

 

2015年，东莞先进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占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比重达47%、36%，分别比2010年提高7.4、10.9个百分点。专家认为，这不仅证明了结构的优化取得实效，而且为科技成果的转化提供坚实基础。

 

科技创新所释放出来的巨大驱动力，为结构转变提供支撑，也为东莞的经济注入强大的后劲。

 

创新突围：从低端制造到“隐形冠军”

 

淘汰、转型低端落后企业，引进大批创新机构、战略性新兴产业高端项目，引入产业链、价值链的高端环节和缺失环节……东莞正在成为中国先进制造业发展的“急先锋”。

 

东莞市发改局相关负责人算了这样一笔账：东莞从2012年以来，共推动286个市重大项目，预计总投资规模4397亿元，总产出约2万亿元，相当于“再造一个新的东莞”。4年间共完成投资1329.6亿元，其中，投产或部分投产的重大产业项目共71个，累计完成投资额375亿元，预估2015年产值513亿元，这些项目全部达产后预计产值将达到2000多亿元。

 

去年底，广东欧珀（OPPO）移动通信有限公司的增资扩产项目破土动工，投资超10亿元。抢占产业发展的风口，OPPO手机成为“黑马”，去年全球销量接近5000万台，逆势增长67%，以3.8%的市场份额成为全球第八大手机厂商。

 

以华为终端、OPPO、vivo为新技术代表的东莞智能手机群快速崛起，去年出货量超过2.6亿部，占据了全国“半壁江山”。

 

放眼东莞，简单的代工和组装正成为过去，围绕智能手机、智能制造等新兴产业，一批在细小领域掌握核心技术的“隐形冠军”，渐成气候。

 

广东盈动高科自动化有限公司，专注研发工业核心的零部件――绝对值编码器。它相当于机器的“眼睛”，搜集信息后传达给控制器作决策。这项技术此前一直掌握在德日企业手中。盈动高科的技术团队经过多年的研发，生产出了全世界最薄的编码器。“我们的产品让日本巨头公司的市场价格降低了一半，通过技术改良，我们实现了弯道超车。”执行董事罗日辉骄傲地说。

 

东莞拓斯达科技股份有限公司，3年多前在国内率先自主研发出机器人控制器，给机器人装上了国产“大脑”。这一产品打破了欧美日等国家的垄断，2008年以来，拓斯达每年都保持50%以上复合型增长。

 

抓住先进制造业的发展方向和重点，先进制造业成为东莞在新常态下实现有质量、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引领。“世界工厂”东莞正在向全球价值链、供应链的核心环节靠近。

 

产业升级：从帮人代工到让别人代工

 

都市丽人的东莞故事让不少人津津乐道。这家中国最大、亚洲第二的内衣企业，在2005年前还在为国内其他内衣品牌代工，如今自己97%的产品都由别的企业来生产。

 

都市丽人董事长郑耀南最近正在忙着筹备企业的年度大秀。他介绍说，都市丽人连续几年每年投入上亿元广告费和品牌建设费，还与韩国、日本、法国等地的设计机构合作开发新款，研发投入巨大。

 

与都市丽人一样，越来越多东莞的代工企业不再坐等接单，而是投入巨资“练内功”，打造核心竞争力。这是东莞经济动力转换的又一出“大戏”。

 

位于东莞市松山湖的电源龙头易事特，从当年毛利只有6%的贴牌代工企业，成长为如今毛利高达35%―40%的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去年，易事特一举拿下美国地铁订单，轰动一时。“企业要技术升级、技术创新才有未来。”易事特董事长何思模感慨。

 

代工产业的迁移，一度让关心东莞经济的人们忧心忡忡。东莞市鞋业商会秘书长刘伟说：“虽然很多鞋厂在外迁，但其实只是生产环节迁出，原料采购、产品研发等功能依然保留在东莞。”

 

在刘伟看来，东莞的原材料和技术完备，成熟的工程师、设计师集中在这里，具有相当的比较优势。目前，东莞规模以上鞋企85%以上都成立了研发部门，仅厚街镇就拥有近500家鞋业研发公司。

 

旧动力积累的优势转化为新动力成长的土壤，东莞制造向“微笑曲线”两端延伸，增长的潜在动能得到释放，显现出凤凰涅槃的新希望。

 

创新引领，动力转换，市场主体活力持续释放。2015年，东莞市新登记市场主体12.3万户，同比增长7.7%，总量达到71.3万户。东莞市新登记企业5.5万户，同比增长20.4%，总量达到25.6万户。已登记市场主体、企业总量双双位居广东省地级市第一位。也就是说，在去年，平均每天就有150家东莞企业诞生。

 

让市场高效配置要素资源，让站在市场前沿的企业成为转型升级的中坚力量，东莞推开新旧动力转换的大门，正在探索中国制造业转型的新路径。

 

下篇：“世界工厂”的全球新角色

 

模式之变：从贴牌生产到打造自主品牌

 

在东莞兆生家具公司的半封闭自动喷粉生产线上，大小不一的中纤板匀速经过喷粉作业区间，在20个喷头的腾挪喷洒中变得色彩斑斓。企业营销总经理关名威说，凭借成熟的喷粉技术，兆生家具接到了宜家的大额订单，形成长期合作关系。

 

当人们对东莞的印象还停留在“来料加工、借船出海”时，像兆生家具这样掌握核心技术的东莞企业在市场上已逐渐打响品牌。

 

这几年，东莞的外贸结构悄然变化。统计数据显示，东莞一般贸易的占比已由2010年的13.7%上升到2015年的36.6%。

 

传统低端的加工贸易“两头在外”，易受国际市场波动影响。从加工贸易到一般贸易，企业的生产自主性更强，最显著的标志是从贴牌生产到打造自主品牌的变化。

 

“想要在行业里立足，要有自己的品牌。”东莞大伟成记玩具有限公司行政经理耿文秀说，该公司在建厂之初便下定自创品牌的决心。从代工逐步向着打造自主品牌过渡，经历艰难的转型，大伟成记尝到了甜头。目前，该公司自主品牌产品的营收已经达到公司收入的90%。

 

以加工生产变压器起家的富华电子有限公司创立自有品牌UE Electronic，并成长为飞利浦、西门子、华为等企业电源供应商。公司董事长黄子田说，这得益于该公司的强劲研发实力和技术水平，企业拥有160多名技术工程师，累计获得发明专利21项、实用新型及外观专利79项。

 

数据显示，东莞从事过加工贸易的企业曾超过1万家，目前仅剩4000多家。东莞市商务局有关负责人表示，这一数据体现的是“质”的提升，经过转型升级，许多加工贸易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不断提升，实现从OEM到ODM再到OBM的华丽转身。

 

目前，东莞拥有自主品牌的加工贸易企业超过2000家，累计注册品牌已达11363个。东莞每出口100件产品，有74件是加工贸易企业自主研发、设计，比2008年金融危机前提高了40.5个百分点。

 

截至2015年，东莞加工贸易高新技术企业增加到252家，获得境内外发明专利授权增加到2660个。

 

品牌与创新双轮驱动，东莞已找准在全球贸易中的新坐标。

 

产品之变：从主打服装等到“智造为王”

 

如今，随着贸易结构的变化，主导东莞进出口贸易的产品结构也在改变。东莞高新技术产品占出口比重从2011年的34.9%增长到2014年的37.6%，直接拉动全市出口增长3.2个百分点，对全市出口增长贡献率为47.3%。

 

从主打服装、玩具、家具等代工制造到“智造为王”，一份名单的更替折射出产品的升级。2009年以前，东莞每年全市实际出口总额前20强长期被来料加工企业所占据。到了2015年，以生产手机显示屏为主的三星视界，以生产智能手机为主的华为终端稳居东莞实际出口总额前两位。

 

东莞市商务局相关负责人透露，2015年，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及其配件出口已成为东莞出口货物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数据显示，2015年东莞该类货物出口额达200亿美元，同比增长8.9%.其中，手机出口突破1亿台，主要发往东盟、欧洲、中东、非洲、美国、印度等160多个国家（地区）。

 

在高伟光学电子有限公司的生产车间里，工人正在开足马力为iPhone手机生产零配件。从玩具代工起家的高伟光学，如今是全球移动设备相机模块的主要供货商，光学镜片以及光学部品的核心技术在行业内处于领先地位。

 

想起10年前的产品转型，泓凯电子科技（东莞）有限公司董事长张灿能倍感庆幸。当同行还在留恋廉价代工时，泓凯电子主动转型，从生产电脑机箱转向生产技术含量和附加值更高的伺服器。张灿能说，如今，电脑机箱业务大幅下滑，伺服机市场却稳步增长，全部在东莞制造的自有品牌游戏键盘将在美国上市，企业有望迎来新一轮增长。

 

东莞市外商投资协会会长任重诚说，企业已有普遍共识，单纯代工、生产低端产品难以为继，要通过自建品牌、研发设计，生产质量更高、技术含量更高的产品，才能在市场竞争中生存。

 

市场之变：从出口欧美到“买卖全球”

 

从接欧美订单、代工生产到主动开拓市场、将莞货卖向全球，“世界工厂”正在以更加开放的姿态拥抱“世界市场”。

 

东莞市商务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去年东莞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出口增长26.3%，“一带一路”市场已经超越欧盟和日本，成为东莞第三大出口市场。

 

沿着“一带一路”，东莞市永强汽车制造有限公司“加速前行”。永强汽车相关负责人透露，公司正在东南亚、中东、非洲等地区寻求合作伙伴、发展当地代理商，在沙特阿拉伯预计两年内有18000辆罐车面临更新换代，永强汽车与欧美国家竞争对手同台竞技，预计有望拿下其中的10亿元订单。

 

东莞服装行业龙头企业——以纯集团把品牌专卖店开到中东、南亚等新兴市场，以及俄罗斯、塞尔维亚等地，年销售额达数亿元。

 

从东莞出发，走向全球，跨境电商打开全球贸易的新通道。

 

东莞东信进出口集团公司去年发起“东莞家具南非行”，货值总计200多万美元的10个货柜从厚街出发，漂洋过海抵达南非。公司总经理莫灿威说，传统的一般外贸出口，利润大头都被贸易商、代理商和渠道商拿去，而通过跨境电商交易，至少砍掉30%-50%中间成本，价格比传统贸易价格便宜15%以上，进一步扩大了销量。

 

在东莞，跨境电商改变着传统的生产流水线，向个性化、定制化柔性生产方向发展。东信进出口集团公司分析大数据发现，一款东莞生产的手机支架受到南非和南美消费者欢迎，在亚马逊上线两天就销售一空。客户追加下单，工厂按需生产，现在这款手机支架日销售2000个。“企业的订单没有减少，只是碎片化、个性化，谁能跟上客户的需求，谁就能赢得市场。”公司董事长詹清海说。

 

跨境电商贸易崛起，一大批跨境电商供应链企业进驻东莞，跨境电商龙头企业向东莞聚集，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数据显示，东莞已有跨境电商企业超过4000家，7000家制造企业以不同形式参与跨境电商业务。2015年东莞全市制造企业通过跨境电商平台预计实现交易规模超百亿美元。

 

从“世界工厂”向“世界商店”，从跟跑代工到行销全球，发展新动能持续释放，驱动东莞经济澎湃前行。

“君闲臣忙国必兴，君忙臣闲国必衰”，就是说一个团队要合理地分工。老板如果不分钱、分责的结果有两个：一个是把自己累死，一个是把人才埋没掉。你累得要死，又没有培养出人才，团队就危险了。一一苏引华《总裁商业思维》关注“企业家商业思维”把握百年难遇商机！